2018年8月10日 星期五

打狗謎樣的商人之島

古地圖中商人之島的蹤跡

由於前陣子受邀進行了一場關於高雄舊港區歷史脈絡的講座,在備課前又找到一批精彩的古地圖,經由判讀後,從主要的四張圖面,大致上協助釐清長久以來關於「商人之島」位置的疑問,在這裡提出與大家一同討論。

〈Kaart van het eiland Formosa〉

約繪製於1640年代的〈Kaart van het eiland Formosa〉(台灣多翻譯成〈福爾摩沙島與澎湖群島圖〉)是研究十七世紀台灣地理樣貌的重要地圖文獻,尤其以西南沿海的潟湖地形最為清楚,但三角測量技術十九世紀才出現,故製圖的比例與相對位置之精準度仍有討論空間。

〈福爾摩沙島與澎湖群島圖〉中打狗潟湖周遭之圖面
1695年的〈中國和福爾摩沙地圖〉局部圖面

〈福爾摩沙島與澎湖群島圖〉是1665年根據原圖重繪的成品,局部圖面主要可以看到中央的打狗潟湖,除了有打狗(Tancoia)與猴山(Apen Berg)的地名標示外,在潟湖水域中還有一座小島標示為商人之島(Handelaars Eylandt),顯示出當時打狗地區不僅有捕魚活動,也已經出現了貿易行為。另外,1695年的〈中國和福爾摩沙地圖〉局部圖面,也可見打狗潟湖內的商人之島被繪製出,這兩張圖也可以看到打狗潟湖北方也有一個規模不小的潟湖,也就是日後所稱「萬丹港」的水域。

1850年由英國海軍調查繪製的地圖

1864年打狗港正式開港前,十八世紀末早已有部分歐美貨船開始轉往此地進行貿易,打狗港遂成為英商與美商注意的目標。這張1850年所出版的地圖,是由英國海軍進行調查,並參考先前圖面資訊後繪製,也可以看到疑似商人之島的蹤跡,不過圖中猴山(Ape Hill)的位置與〈福爾摩沙島與澎湖群島圖〉一樣都是接近於今天的旗後山,有可能最初荷蘭人標示錯誤影響這張製圖資訊,抑或為早期的猴山其實是指旗後山,仍待考究。

那麼商人之島是今天高雄港的哪個位置呢?曾經有學者直接依據十七世紀圖面的對位置,推測商人之島為今日高雄港的中島商港區,但事實上中島是戰後才填海造陸而成,日本時代的精準圖面中,顯示中島在填海造陸前都只是一片水域而已。到底這座商人之島是去了哪裡?難道憑空消失了?

1900年由英國人繪製標示樟腦產業資訊的地圖

這張則為1900年由英國人繪製的地圖,標示樟腦重鎮以及產地資訊,此時期之地圖已有較高的精確度,局部圖面中的打狗港形狀接近我們所熟知日本時代初期的樣貌,但不像前幾張圖面都有看得見顯眼的商人之島。然而前三張圖中商人之島的共通點,皆是距離水系出海口不遠處,仔細看這張1900年的圖面,打狗川(今愛河)出海口有一座河口三角洲,就像是座小島般,極有可能是十七世紀圖面中的商人之島,在明鄭時期開始有出產鹽的記載,到了清代更有官設的瀨南鹽場,即是今天的鹽埕區一帶。

清代於河口三角洲設置有瀨南鹽場
1895年由日本人繪製的打狗川河口三角洲的局部圖面

從不少地圖都可以看出商人之島西邊水域十分廣闊,是因為昔日河口三角洲西側河道(清代稱後壁港)較東側寬,且哈瑪星亦尚未進行填海造陸之緣故,從日本時代初期的打狗港相關地圖更能明顯感受到。在探討過程中就像是在看台灣地圖演進史的縮影,見證了製圖精確度的提升過程,更帶領逐步解讀出昔日打狗港商人之島的確切位置,甚是有趣!

 1932年的古地圖可以看到原有河口三角洲(鹽埕)已經填海造陸成新市街用地



2018年7月5日 星期四

台灣鐵路飯店

KUN最近翻到一張有趣的報紙廣告,居然是台灣鐵路飯店的復業啟事,沒想到在二戰期間被炸毀的鐵道ホテル(Hotel),在戰後仍延續經營,而且還搬遷到了另外一棟建築物內。

1946年台灣鐵路飯店復業啟事的廣告
位於台北車站前的鐵道飯店(鐵道ホテル)毀於二戰轟炸

台灣教育會在1932年開始興建一棟提供簡易住宿使用的別館,位於教育會館南側,1933年落成的別館為RC加強磚造與木造混構的建築,一樓外牆覆以北投窯生產的二丁掛面磚,二樓則為下見板構造,屋頂則鋪有上釉的赤色屋瓦,整體帶有一點和洋折衷的風格。後來1930年代末期興建的台南愛國婦人會館,也有類似的風格處理與設計手法。

台灣教育會館別館外觀

由於二戰空襲期間原有的鐵道ホテル全毀,戰後改名為台灣鐵路飯店,由台灣旅行社經營,利用原有教育會館的別館空間,於1946年2月1日復業。雖然失去鄰近鐵路場站的優勢,但舒適的空間以及周邊的良好環境,仍讓鐵路飯店十分受到歡迎。

教育會館別館位於西側的理髮部
教育會館別館的客室空間
別館的客室為和室型態
教育會館別館的食堂

別館北側的教育會館在戰後最早由省參議會及省議會進駐作為臨時的集會場所,1952年省議會決議將別館空間收回,更作議會招待所使用,鐵路飯店因此遷出。之後,鐵路局曾打算在車站對面的表町舊址重建鐵路飯店,但因為來台義胞違建佔用問題嚴重,與加上受委託的建設公司有合約上的問題,故一直未實現。到1971年決定將土地進行標售,部分地段也由新光人壽買下,是現今建起新光摩天大樓的位置。

1945年的航照圖可以清楚看出教育會館與別館的相對位置

而曾作為鐵路飯店的台灣教育會館別館,建築物在近二十年內已拆除殆盡,現址為停車場,片瓦不存甚是可惜。

2018年6月20日 星期三

「打狗」真的會打狗嗎?

前幾天台北發生了一件貽笑大方的事,一名愛狗人士在「打狗霸」餐廳前,欲試驗該店家是否真的會「打狗」,更故意將對方敘述成對狗不關愛的惡質店家。

事實上「打狗」是高雄的古名,最早出現文字記載的有十七世紀陳第《東番記》中的「打狗嶼」,以及荷蘭人繪製地圖上Tancoia與Tancoya的寫法,其由來在數位學者的考究下,各有不同的說法,以下為各位簡單介紹。

1788年乾隆時代的〈台灣輿圖〉可見打狗港與打狗山之地名

最常見的說法是源自於馬卡道族語言Takau,是刺竹或竹林的意思,並以該名稱命名聚落「打狗社」。但這樣的說法已經被推翻,首先馬卡道語所稱竹為Viro(微羅),Takau的則較接近雞(或雞舍)的發音,故可得知打狗雖然可能源自平埔族語,但並非原先的解釋。而「微羅」則是高雄另一個地名「彌陀」的緣起。

另一說則與打狗地理環境有關,學者認為Tancoya的發音近似於「銅鼓仔」,清代文獻中更註記打狗又稱「打鼓」,應該意指海水拍打岩岸所產生的聲音,是源自於漢人的命名。

不過KUN認為若是直接起源自漢人的命名,不會直接寫成「打狗」,應該是根據平埔族語言的發音而成,近似於「打貓」、「阿猴」的地名由來,「打鼓」才真的比較像漢人發明的寫法。

早期打狗此一地名的空間概念,多是指今高雄港第一港口周邊地區,範圍其實不大。到了日本時代大正年間,地方制度改革,將在台南以南地區(今高雄、屏東)再設一州,欲以打狗這個南部新興市街為州名,不過當局認為此一的名稱較為不妥,後來因其音Takao(或Takow)近似於京都近郊的高雄(たかお),故將打狗雅化改為「高雄」,並沿用至今。

高雄鹽埕發跡的海霸王集團,新成立的品牌「打狗霸takao1972」則是記念當年起家地的故土,以高雄古名作為命名依據,產出這個本土又霸氣的名稱。

整起事件就是不好好認識台灣這塊土地歷史的結果,亦或是北部觀點造成的知識封閉!這樣還要說學好歷史不重要嗎?

而且小時不讀書,長大還不會Google,那就真的有辱身為現代人類了!

2018年4月13日 星期五

半世紀前高雄誕生的兒童圖書館

高雄最早的圖書館設施是誕生於1916年的「打狗文庫」,為高雄市立圖書館的前身。戰後在前金區新館(中央公園內)於1954年落成開放(舊總館,今為高雄文學館)。爾後因兒童閱讀逐漸受到重視,1963年由高雄市扶輪社籌資興建一座兒童圖書館,位於市立圖書館東側的兒童樂園(兒童公園)內,同年4月13日舉行捐獻典禮,贈與高雄市政府,隔年正式設立為市立兒童圖書館,是高雄最早之專門提供兒童閱讀及活動的圖書館舍。不過在市府正式接管前發生了一個小插曲,社會科與教育科竟相互爭奪兒童圖書館的隸屬權,鬧得市府疲於應付,還得報請省府指示如何處理呢!

上圖為兒童圖書館捐贈的報導,下圖為捐獻典禮的活動影像

建地四十多坪的兒童圖書館,建築頗具特色,主要受現代主義風格影響,但卻帶有著東方文化的色彩,為當時代的流行趨勢。現代主義建築常見的折板屋頂構造,在正面的出挑帶有著傳統建築屋簷上揚的韻味;正面大片的清水磚牆,搭配有著幾何圖樣的水泥花磚牆,向後退縮的處理手法酷似傳統建築的凹壽入口,在虛實之間表現出東方意象,牆上的題字還是出自書法大師于右任;對比於入口厚重的視覺感,館舍兩側則為大面積開窗,替室內引入足夠的光線;總體而言,兒童圖書館可謂高雄戰後現代主義建築的經典案例之一。

隨著時代的演進,高雄圖書館分館逐漸增加,並各自設有兒童閱覽室,兒童圖書館原有功能逐漸式微,爾後轉型朝向專為心智障礙兒童服務,市府於1993年委託調色板協會經營為「高雄市智障兒童玩具圖書館」,是台灣首座公辦民營的圖書館。後來可能為避免有歧視上的誤會,2001年重新名為「高雄市調色板兒童玩具圖書館」,四年後再次更名「高雄市兒童玩具圖書館」,除了身心障礙、發展遲緩、弱勢的孩童外,也開放服務一般兒童,深受家長喜愛。

兒童圖書館因捷運施工一度面臨拆除,經各方奔走後得以保留,並在2007年重新開館,館舍進行整修後,立面清水磚牆已被彩繪覆蓋,原有的水泥花磚牆亦不復見,但整體仍維持初建時大致的量體與格局。

只可惜這座陪伴許多高雄囡仔已過半世紀的兒童圖書館,為了李科永紀念圖書館的計劃興建,於2013年被迫熄燈後,市府無視於民間的訴求,兒童圖書館建築在去年遭到拆除,高雄就這樣失去了一座經典建築,以及圖書館發展的重要見證。

2018年2月26日 星期一

一世紀前誕生的台灣公共博物館鼻祖

以蒐集、典藏、展示、研究、推廣等為目的文化教育機構—「博物館」是現代人再也熟悉不過的一個設施。原本由精英份子專享的小眾文化場所,在十九世紀被打破後,造就近代博物館的興起,此一場域逐漸被賦予大眾教育的功能。

源自西方文化的博物館機構,在日本時代被引進台灣。1902年2月26日古都誕生了台灣首座公共博物館—「台南博物館」,館舍空間整修自原第三旅團司令部的事務室(吳汝祥舊邸部分空間),位於北白川宮御遺跡地的北側。以自然科學與美術工藝等教育品陳列為主,台南博物館旨在提供大眾觀覽以啟發知識,當時學校設施尚未十分普及之情形下,這座館舍可謂扮演著社會教育的重要角色。

日本時代初期吳汝祥大宅的外觀影像(聚珍台灣提供)

這張影像為莊雅橋街向南拍攝吳汝祥舊邸大宅院的畫面,右下角可見福安坑溪支流流經,最遠處的院落是台南博物館的創始空間(由左起數第四間)。由於觀覽者絡繹不絕,加上陳列品愈趨豐富,館舍空間在司令部遷移後(1917年)擴充至整座吳汝祥舊邸,頗具規模。

1930年尚未拆除的台南博物館舊館舍曾充作台灣文化三百年紀念會史料展覽會場

但不久後御遺跡所旁的台南神社計劃進行擴大建設,原有博物館空間經商議,遷移至州廳旁的兩廣會館,空間修繕後於1922年開放,內部分為教育博物館與商品陳列館。不過兩館同時使用略嫌窘迫,1927年又另外新建商品陳列館於大正町,原有館址空間則獨立經營成「台南州立教育博物館」,重新將展示主題規劃為地質礦物、植物、動物、水產、風俗及玩具、圖書紀錄、機械模型等七個部分。有趣的是,自台南博物館創立以來的觀覽人數,本島人的記錄一直遠大於內地人,令人十分玩味。

利用兩廣會館空間設置的台南州立教育博物館(引自Taipics.com)

二戰時期,教育博物館龐大的建築群遭到轟炸,館舍與館藏一夕間灰飛煙滅,甚是可惜。儘管如此,這座博物館仍在一位台灣人的心中種下一顆文化的種子。奇美集團的許文龍先生,其幼時曾經多次至教育博物館參觀,豐富的展品令他深受感動,便立志籌辦博物館。許文龍創辦的奇美博物館,從1992年開始之雛形,至2015年開放在台南都會公園園區內的新館,已蔚為台灣館藏最豐富的私人博物館,替台南博物館發展史添上精彩的一頁。

自一世紀前發展至今,台南仍舊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博物館大城,有不少古蹟或老建築場域注入了教育功能的新生命,成為台南極具特色的文化場域,是古都吸引人們造訪的重要因素。2月26日台灣首座公共博物館誕生的這間,深具歷史文化意義,若能將此日訂定為「台灣博物館日」是最適合不過了!

原台南州廳搖身成為國立台灣文學館

2018年1月19日 星期五

讓不讓?近一世紀前的禮讓智慧

昨日台北三井倉庫遷移重建進行上樑儀式,相信許多文化界人士看了都快吐血,因為異地保存的關係,造成原有的半圓形山頭無法復原,像標本一般被切下來展示,就算移置重建仍仿原貌,也會是個虛假的外觀,令人哭笑不得,也凸顯了磚造古建築遷移的風險。

戰後台灣文化資產的保存歷程中,有許多迫於開發或建設而遷移的保存案例,早期有台北林安泰古厝、宜蘭二結王公廟、台南新化街役場等,儘管看似成功的案例,其實仍隱藏了一些問題,地方的場域精神與真實性的意義皆已蕩然無存。到近年還面臨迫遷的還有原台南市魚市場、萬華楊家古厝與古井、漢本遺址等,這麼多年過去了,台灣人有增長了多少智慧?

最諷刺的莫過於身為世界歷史都市聯盟一員的台南,居然要為了都市更新計畫而迫使重要的魚市場建築遷移。究竟在開發與保存的二元選擇下,老建築只有犧牲的一途嗎?依我們新時代的智慧,不是應該能有更妥善的處理方式,達到兩全其美的境界嗎?

幾年前不少人拿台南祀典武廟前的道路轉彎,來提醒大家前人保存歷史資產的做法。但在前年,KUN發現其實該說法不盡正確,就讓我來說說詳細的發展吧!

1925年日本人將執行臺町線(今民族路二段於忠義路二段至西門路二段區之區間)道路開闢工程之時,由於該計畫道路將穿越祀典武廟的後殿,完整的殿宇格局將遭到破壞,備具爭議性。當時外號「東洋古代美術權威」的總督府技師栗山俊一前來調查,確認武廟為有歷史價值的記念營造物,故當局大幅調動西門綠園(今西門圓環)以東的臺町線及其延伸路段,新計畫中的道路整條向北偏移,正巧也與整治計畫中的德慶溪路徑疊合(今台南護專前)。但這項變動使得原本為十字正交的西門綠園,東西兩側的路段錯開,形成今天所見的樣態,從圖中可以看到明顯的不同。

台灣計畫道路變動保存歷史資產的重要案例

而多數人以為的武廟前路段,其實在1911年的發布的市區改正計畫中,廟前其實並無計畫道路通過,故並不會穿過整座廟宇。後來1929年再次發布的計畫中,才見廟前(關帝廟街)與廟旁的計畫道路,是要拓寬原來的側邊巷道,並不會傷到武廟本身。而這段緊鄰廟旁的道路,在1934年爭取到經費才開闢完成,所以並非因為栗山俊一的關係才產生了這樣的路型,但他認定武廟的紀念性價值後,令當局十分須謹慎處理周遭相關的計畫。

近一世紀前,一個外來的政權會懂得保護、尊重地方的歷史,那好幾年後的我們呢?計畫該善待歷史,還是歷史要捲舖蓋走人?

所以還是想再次呼籲台南市政府文化局,地方期待有延續歷史的古都,不要讓史蹟都作古的台南!

2018年1月15日 星期一

謎樣的陳啟川洋樓

KUN的老同學在去年和朋友建立了一個鏡頭社群Amplframe,除了有精彩的攝影作品外,還有一些知識性文章。前幾天有一篇讀者投稿的文章,內容提到他祖父有拍下許多日本時代到戰後初期的影像作品,原文其實只有兩處作者有確認過地點,身為老照片控的我立馬協助其他取景地點的定位及內容的增補,其中最為驚豔的是陳啟川洋樓的舊貌。以往只看過洋樓背面及車寄局部的影像,經由文獻資料比對後,確認是陳啟川所建的洋樓住宅,感到頗有成就,接下來就為大家介紹一下陳啟川洋樓的建築始末。

陳啟川洋樓背面影像
(高雄市立歷史博物館藏)

前高雄市長陳啟川為高雄首富陳中和的六子,1899年出生於苓雅寮,13歲時留學日本,就讀慶應義塾大學,從初等部開始念起,大學部時進入經濟學部主修金融經濟。酷愛運動的陳啟川,在當時多次代表應義塾參加日本全國田徑賽,並獲得多面金牌,更是首位參加奧運會預選賽的台灣運動員。22歲返台後,陳啟川投入家族產業,出任陳中和物產株式會社取締役、烏樹林製鹽株式會社取締役、新興製糖株式會社取締役及《臺灣新民報》相談役等職。1932年至1934年間更任高雄市協議會員,首次參與市政事務。

彼時事業有成的陳啟川,在苓雅寮興建了自宅洋樓,位置約略於今日的四維四路、成功一路口。建於1931年的獨棟洋樓,外觀仿自其父陳中和的宅邸(1925年落成),立面拱圈、山頭、車寄等分割比例極為相似,寄棟式的屋頂都設有老虎窗,只是陳啟川洋樓屋頂的大棟平行立面,異於陳中和洋樓的屋頂方向。但兩者相較之下,陳啟川洋樓較為簡潔,柱頭與山頭等部位少了繁文縟節的裝飾,呈現出1930年代住宅建築風格的趨勢。

陳啟川洋樓正面舊貌
陳中和洋樓舊貌
陳中和洋樓今貌

原本看起來可以悠然安居的洋樓建築,卻面臨了一個小插曲,對後續發展有很大的改變。1931年高雄州廳廳舍落成於高雄川東岸的前金,當局為因應高雄的快速發展,決定以新州廳為中心,擴張、改善既定的市區計畫,並修正原有路網。1921年版本的市區計畫中,陳啟川洋樓是位在街廓內,而在1932年的新計畫中卻與道路牴觸,由於沒有立即開闢的急迫性,所以洋樓不至於面臨剛落成就要被拆除的窘境。

1934年日本鋁業株式會社(輕銀會社)決定在高雄設置工場,位於苓雅寮南側的戲獅甲地區。不久,因應第二期築港工程完工後激增的地方人口,高雄的都市計畫進行擴張,1936年發佈了〈高雄市區擴張計畫圖〉。同時,為了戲獅甲工業地帶的交通聯結,故開始執行計畫道路開闢,而陳啟川洋樓牴觸的道路是連接女學校到輕銀會社的要津(今成功一路段),建築約在1937年左右拆除,有些可惜。因此陳啟川另擇於前金477番地(五福一路、中山二路口旁)重建新宅邸,但風格與以往閩洋折衷式樣不同,為帶有和洋折衷特徵的別墅住宅。在陳啟川逝世後,1995年曾由高雄寒軒餐飲集團承租進駐整建,由於地點寬敞舒適、幽靜,經營十年來,吸引不少政商名流前往消費,只可惜結束營業後,當時對於文化保存概念的欠缺,老市長的宅邸在2006年就被夷為平地。

1936年〈高雄市都市計畫圖〉中陳啟川洋樓的位置
陳啟川位於五福路、中山路口的故居
(高雄市立歷史博物館藏)

從第三張立面的影像,除了可見陳啟川洋樓正面舊貌外,左上角圓圖中為1934年陳啟川與其新購入的Chrysler Airflow合影於洋樓車寄前,Airflow是歷史上首款擁有流線型車身的車型,而陳啟川在Chrysler公司剛生產時即擁有該款車,可說是走在時代的尖端。

2018年1月5日 星期五

北門街「十字館」

十字館1901年底整修前的樣貌

最近找到一張珍貴的影像,是台北很早期的娛樂場所「十字館」,之前KUN在第三集《薰風》專欄中〈近代娛樂天國— 日本時代台北戲院考〉曾經寫過台北戲院發展的變遷,但對於十字館的著墨不多,近期繼續追查相關的文獻,發現部分學者所認知台灣觀影嚆矢為「淡水館」的說法,並非確切史實,KUN在書寫當下因一時失察,也採信了錯誤的描述,故特別在此提出新內容供大家討論指教。

城內北門街原有的「十字屋」旅館樓上原為共樂會的會場所使用,在共樂會轉移至淡水館後,1898年原會場被整理成大型寄席場地,改稱十字館,規模堪比劇場,亦為台北早期的表演空間之一。有趣的是十字館建築的其他空間,還有提供新聞雜誌、西洋料理、圍棋道具等服務項目,甚至還有入浴場,可謂活動十分豐富多元的場所。

十字館在1899年9月放映了愛迪生製作的電影《米西戰爭》,淡水館與台北座在隔年才放映盧米埃兄弟製作的電影,故可推測十字館應該是台灣最早放映電影的劇場空間,但由於場地規模的限制,十字館放映活動寫真次數不多,仍以說唱藝術、戲劇表演為主。1901年十字館曾有整修,爾後因為更新、更大的新劇場在西門外街相繼成立,大約到了1910年代中期,就已經不見十字館相關的活動訊息,原建築也轉為一般家屋使用。

影像中的十字館應是1901年底整修前的樣貌,可以看出建築本體可能是清代二進街屋建築加以改造而成,一樓側牆還可見疑似唭哩岸石的使用,沿街較窄的亭仔腳有可能也是清代舊物,上方還可見鵝頸椅(美人靠)設施,而二樓側面的緣側與下見板牆應為後來所加,一樓的看板則是上演藝題的畫作廣告,能稍微想像當時此處是何等的熱鬧,在夜裡的北門街角閃耀著光亮。

2018年1月4日 星期四

日治末期台北三大財閥之一「高進商會」

高進商會新舖甫落成之廣告,可見高橋由義(圖右)與高橋豬之助(圖左)父子倆的頭像

日人高橋由義1896年初自千葉縣渡台,創立高進商會,起先為陸軍單位的承辦商,製造銅鐵器具及彈珠汽水,1898年轉換跑道從事土木營造,跨足機械、工業器材的製造,故也成為鐵道材料商及官衙供應商。因為堅實的事業進展而有了穩固的基礎,由於舊有店鋪空間日漸狹隘,1919年落成的新舖成為北門街上十分顯眼的商店建築,1923年改組成株式會社,遂成為台灣首屈一指的機械金屬商,更是日治末期台北市三大商業資本財閥之一。

其子高橋豬之助克紹箕裘,不久後成為高橋商會的社長,更參與市政了,擔任台北市協議會員,另外還有台灣合同電氣會社及台灣畜產株式會社社長等重要職務,1933年更在淡水河畔興建了聞名建築界的自家住宅。

影像為高進商會新舖落成時的廣告,放上高橋父子倆的頭像,也呼應著建築兩側突出的量體,好似象徵著由父子倆一同打拼出的天下。只可惜高進商會與高橋氏住宅今日皆已不存,除了喪失掉城市發展的歷史場域外,也葬送了兩棟經典的建築逸品。